文 | 趣解商業 吳蘇
杭州亞運會正如火如荼，電競首登亞運，登場的7款遊戲，其中5款和騰訊有關，而這樣的“熱鬧”卻與米哈遊無關，它近日所引起關注的是工商註冊變更。
據工商信息顯示，蔡浩宇不再擔任米哈遊法定代表人與董事長，這兩個職位均由劉偉接替；同時，董事備案由7人調整為5人，其中蔡浩宇等人退出。
圖片來源：天眼查
長期以來，蔡浩宇被視為米哈遊的靈魂人物，如今退居幕後，有網友直呼“難以理解”。而對於蔡浩宇的職位變動，米哈遊官方迴應稱，他“將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前沿科技的研究與應用、新項目研發，以及串聯國內與海外研發資源上”。
此舉，可以看作是米哈遊成為“遊戲圈新貴”後對自己的主動調整，用圈內人士的話來說，是“準備許久的高層調整”。在《原神》引爆之後，如何研發、打造下一個《原神》是擺在米哈遊眼前的難題。蔡浩宇退居幕後、加碼研發，是對這個難題解法的高度聚焦。
米哈遊崛起的過程，是蔡浩宇等上海交通大學精英帶領一幫忠實的員工，通過自主研發實現“草根逆襲”的過程。或許唯有草根逆襲的“基石”不斷夯實，米哈遊才能走得更遠。
01.開放世界的“權杖”米哈遊為何能拿到？
在米哈遊崛起前，中國遊戲主要是騰訊、網易的“天下”。
騰訊的路線是走資本路線，掌握大IP。據媒體統計，從2011年騰訊首次提出以IP打造為核心的“泛娛樂”構思，到2021年，騰訊已經投資超過150家國內外遊戲公司。
網易緊隨其後，據“有飯研究”統計，在過去15年間，網易至少有49次遊戲領域投資，投資相關企業46家，“加上未公開披露的，實際數量會更多”。
和騰訊不同，網易擅長用IP合作，比如此前和暴雪合作，代理其“全家桶”，也和華納合作推出《哈利波特：魔法覺醒》《指環王》等遊戲。
網易用IP合作，並不是“空頭套白狼”，本質上仍然是流量和資本的“遊戲”，和騰訊相比只是投入多少的差異。
圖片來源：哈利波特：魔法覺醒官網
當然，不管是騰訊，還是網易，走流量和資本路線的同時均突出自研，此前騰訊的《王者榮耀》和今年網易《蛋仔派對》的風靡即是頗有說服力的佐證。
騰訊採取的是“抓機會”式的研發邏輯，“大多會由高層協調資源和把控方向，並要求團隊高度重視產能、市場數據和反饋”，以市場為導向，網易概不例外。
在上述路線和研發邏輯下，騰訊和網易自然不會大力投入“開放世界”（遊戲類型，玩家可在虛擬世界中自由探索的交互性遊戲）遊戲產品的打造。
據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梳理，2020年以前，國內幾乎沒有製作“開放世界”的公司，資金實力雄厚的騰訊、網易保持觀望，“沒有開發的意願”。即使跳出中國、在全球範圍來看，製作開放世界遊戲的企業也不多。
圖片來源：《塞爾達傳說：荒野之息》遊戲截圖
開放世界遊戲之所以出現“空檔”，除了企業發展路線、研發邏輯和市場導向的牽制，其打造難度也是關鍵原因。
別的暫且不說，為了打造《原神》這款開放世界遊戲產品，從2017年6月到2019年6月，米哈遊都在閉門苦戰。面對媒體時，劉偉曾坦承：“我們大大低估了開放世界的製作難度。”
究竟難在哪裡？最明顯的難度，是需要整體高度協同。“一個子系統程序設計的改動往往會導致整個開放世界系統的改動”，隨著調整、改動不斷增加，資源分配、人員管理、效率運營、產品打磨等各種問題紛至沓來。
圖片來源：《原神》遊戲截圖
面對製作開放世界遊戲產品的高難度，“草根出身”的米哈遊卻迎難而上。
要知道，2011年創業時，蔡浩宇和同學劉偉、羅宇皓的“起點”，是在上海大學生創新創業比賽中獲得的10萬元無息貸款，以及一個可以免費使用半年的50平米辦公場地。儘管起點較低，但米哈遊仍然把“技術宅拯救世界”視作自己的使命，篤信技術的變革能驅動整個娛樂體驗的發展。
因此，和騰訊、網易不同，米哈遊以內容為導向。在劉偉看來，米哈遊做的是內容遊戲——不斷打造新劇情和新角色，給玩家帶來類似美劇的觀感和體驗。而且，米哈游完全靠自研，希望通過產品獲得一席之地。
正是以內容為導向，專注於自研，米哈遊打造出《崩壞》系列，沉澱了技術和經驗，也積累了資金和資源。在此基礎上，研發《原神》時，美術、劇情、價值觀迎來升級，媒體認為《原神》在這三方面“均屬上乘”。
圖片來源：《原神》遊戲截圖
憑藉“上乘”的美術、劇情及中西方價值觀的兼容，在營銷的助力下逐漸引爆，《原神》火遍海內外。
據第三方平臺統計的2022年《原神》營收結構顯示，國內玩家貢獻佔比34.3%，約13.7億美元；而在海外市場，日本貢獻佔比 23.3%、美國佔比 16.5%、韓國佔比 6.2%。數據來看，國內營收與海外市場基本維持在1:2。
經此一役，米哈遊不僅斬獲“開放世界”的“權杖”，還躋身“遊戲圈新貴”。2022年，米哈遊營收達273.4億元，吸金能力僅次於騰訊、網易。
02.米哈遊逆襲的密碼“勢、道、術”缺一不可
米哈遊內容為王帶來的成功，也讓騰訊“反思”。騰訊集團高級副總裁馬曉軼直言：“在內容驅動這方面，米哈遊已經給行業上了很好的一課，我們也要學習這一點。”
米哈遊憑內容驅動脫穎而出，只是結果。“古往今來，欲成事者，不外乎將術、道、勢三者相統一結合”，在遊戲圈，米哈遊的崛起也可以歸納為勢、道、術的結合。
先從“勢”的層面看，一是遊戲發行渠道發生轉變，蘋果商店愈發強勢；《原神》就利用這一趨勢，攀升到蘋果商店出海收入排行榜第一名，放大了產品優勢。
另一大趨勢是，二次元文化影響越來越深廣，而蔡浩宇、劉偉、羅宇皓三位米哈遊創始人都是二次元核心用戶，深知二次元用戶的需求，對二次元的堅持也更持久。
在閉門研發《原神》的時間裡，二次元市場節節攀升。據中信證券研究部相關報告顯示，中國二次元遊戲用戶規模從2016年的0.8億增長到2020年Q1的1.3億，實際收入從2016年的110.3億元增長至2019年的215.6億元。
圖片來源：中信證券研究部
而在“道”的層面，米哈遊管理層抱有共同的理想，分工明確，獨立決策，且有別於騰訊、網易等互聯網公司——不追求數量，只集中精力、資金和資源，聚焦少數幾款產品。
在產品上做減法不難，難的是擁有米哈遊這樣各自獨立又整體較強的管理層。據“遊戲葡萄”稱，許多遊戲公司老闆很羨慕米哈遊的高層體系。為何米哈遊高層體系值得“羨慕”？不只是三位創始人都熱愛內容，更因其每一位都相當“能打”。
具體來說，羅宇皓很少在臺前露面，更多在幕後負責各項目的穩定開發與運營；劉偉負責公司管理，既有高情商、殺伐果斷，緊盯紅線，避免公司失控；蔡浩宇主導開發米哈遊重點項目，在研發技術上展現出行業少有的新銳和前瞻性。
正是有了這樣一個創始人團隊，《原神》才能成為歷史上第一款橫跨主機、PC、移動三端的“準3A級”開放世界冒險遊戲。
不過，無論是行業的“勢”，還是高層的“道”，都需要員工來執行、實現，這就到了“術”的層面。
在遊戲圈，“術”體現為工業化。按照劉偉的拆解，工業化，就是每做一個穩定內容，都有條明確管線——從第一天開始幹什麼，到半年後生產完如何驗收，中間會經過哪些環節，都有明確的進度和標準。米哈遊在明確管線下，分工細化到了驚人的地步，專業化程度極高，堪稱遊戲界的福特“T型車”（工業化流水線生產裡的象徵）。
為了工業化能夠高效落地，米哈遊堅持找最合適而不是最優秀的人來“擰螺絲”，組織架構也呈扁平化，包括三位創始人在內的高層都要上手做事。而選擇米哈遊的員工，大多數都想做出好遊戲，“為了一個終極的目標奮鬥”，表現也較為忠實，而不是“聰明”、“精英化”。
03.面對疲態及挑戰，米哈遊需要主動調整
一邊是堅持內容為王，一邊是勢、道、術結合，讓米哈遊近年的崛起有了某種必然的意味。
但是，趨勢一直在變化之中。近幾年，尤其是《原神》火爆後，二次元遊戲加速發展，2023年更是迎來“史上最卷的一年”。
據媒體統計，從去年底版號“大禮包”開始，到今年6月下旬，已有超30款二次元遊戲拿到版號，且包含一批重磅產品。其中，騰訊《白夜極光》、深藍互動《重返未來：1999》等都比較能打，吸引了大批二次元用戶的關注。
圖片來源：《白夜極光》官網
這些產品的湧現，加快了二次元用戶的分流，與此同時，作為米哈遊的營收主力，《原神》已經展示出疲態。
多方數據顯示，8月16日《原神》4.0版本更新當天，其短暫地衝上國內iOS暢銷榜第二名，但第二天就排在前三之外。要知道，去年《原神》3.0版本上線時，不僅登頂國內iOS暢銷榜，還殺入美、日、韓等數十個海外市場的iOS暢銷榜Top10。
移動應用分析平臺“點點數據”則顯示，8月16日《原神》國內移動平臺的DAU（日活躍玩家數量）約為870萬，不及1月峰值（1175萬）的 75%。一位玩家在知乎評論說，“小幅度玩法改動已經很難勾起玩家興趣了”。
活躍玩家和收入雙雙下滑，在二次元遊戲高度內卷的背景下，此前被“封神”的《原神》正在“降火”。
圖片來源：《原神》遊戲截圖趨勢在不斷變化，馭勢增長的難度不斷提升，而與此密切相關的“道”和“術”也無法一勞永逸；只能動態調整，以求儘可能釋放更多的能量。
以高度工業化的管線為例，分工細化讓每個環節的工作、需求和目標更明確，員工更有效率，但是高度協同的“擰螺絲”也會在某種程度上“扼殺”部分創意和靈感。
同時，米哈遊內部緊密複雜的協同合作，使其對特定類型人才的依賴程度極高；但人才自身在發展到一定程度後，難免會有更多追求。
最近的例子是，9月中旬，《原神》項目音樂製作人陳致逸宣佈離開米哈遊及旗下音樂工作室HOYO-MiX。
而在播客平臺，趣解商業注意到，曾在米哈遊工作4年的踢踢稱自己是裸辭離開，一個原因是他不再想追求專和精，希望全面發展。為此，他轉型做了遊戲製作人。
這不是幾位員工離職的問題，而是人才競爭的隱憂——要深耕內容，持續研發，就要吸引足夠多的人才；不僅讓他們能“擰螺絲”，還得有更多的發展空間。
對於米哈遊而言，目前的策略是爭奪更多人才。據脈脈高聘數據顯示：從2022年-2023年7月，在新發崗位量方面，米哈遊超過騰訊遊戲，連續兩年位居行業第二名；此外，米哈遊是2023上半年提供月薪5萬崗位最多的泛互聯網企業。
圖片來源：脈脈高聘
增加崗位、開出高薪，可見人才爭奪之激烈，但“工作富有創意和技術創新”是最多人選擇進入遊戲行業的原因，佔比達51.85%。換言之，讓員工在創意和技術創新上有更多的價值感、獲得感，是崗位、高薪之外需要持續加碼的地方。
不只是對員工，對所有遊戲企業，創意和技術創新都是無法迴避的挑戰。從這個角度看，這次米哈遊董事長交接，蔡浩宇退居幕後，將更多精力投入前沿科技的研究與應用、新項目開發，正是直面未來挑戰的應對之舉。
《原神》裡，迪盧克所說“我必須前進，不論有誰阻擋在我面前”，或許也是米哈遊高層的心聲。
米哈遊的願景是“打造出10億人願意生活在其中的虛擬世界”——打造出《原神》等產品、成為遊戲圈新貴，只是“開了個頭”。
參考資料：
1、《風暴席捲全球，米哈遊是如何異軍突起的？》，中歐國際工商學院
2、《米哈遊究竟為什麼成功？——寫在米哈遊董事長交接之際》，互聯網怪盜團
3、《輪到米哈遊守江山了》，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