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 meme 愛好者，馬斯克提到「推特要合法化喜劇」，因為喜劇的本質是揭示真相。
1. 關於媒體《巴比倫蜜蜂》和賬號封禁事件
你可能會問，《巴比倫蜜蜂》是何方神聖？為什麼馬斯克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在推特總部接待兩位主創，並和他們錄製播客？
1.1《巴比倫蜜蜂》簡介
The Babylon Bee 於 2016 年創立，是一個頗有影響力的保守派新聞諷刺網站和媒體品牌，發佈大量諷刺搞笑類的社會新聞。全網有千萬級別關注數：除了自身官網，目前在推特有 270 萬粉絲，FB 和 INS 共 350 萬粉絲，Youtube 136 萬。
馬斯克最新推出的推特內容訂閱功能顯示他訂閱的 83 個內容號中，巴比倫蜜蜂就是其中一個，顯然他是這個內容號的忠粉了。另外馬斯克也關注了該媒體 CEO Seth Dillon。
1.2《巴比倫蜜蜂》的賬號封禁事件
2022 年 3 月，《巴比倫蜜蜂》由於嘲諷性地將跨性別政府官員瑞秋·萊文評為「年度男性」而被推特暫停賬號 12 個小時。由於賬號不能發言了，但是這條被認為有問題的推文仍然被保留，於是這條內容反被病毒式傳播。
8 個月後由於馬斯克的接管，他將其賬號解封，《巴比倫蜜蜂》激動地宣佈重返推特。
下面的評論甚至有人高呼：喜劇又合法了（comedy is legal again）！
1.3 有趣的訪談開場
是你們讓我想要買這家公司
馬斯克邀請巴比倫兩位兄弟來推特總部，一見面他一如既往搞笑，說都是因為你倆（被封）我才要買下這家公司！
哥倆也很「領情」，馬上遞上一張上面寫著 440 億美金（收購推特的價格）的餐巾紙，說這是給你「恢復我們賬號自由」的欠條。馬斯克接著發揮：
用不了多久，440 億美金可能也不值多少錢了（繼續諷刺……）
2. 收購推特後如何度過艱難
一個端著水池衝進推特的「門口的野蠻人」，如何邊開飛機邊換引擎？
* 以下訪談摘要《巴比倫蜜蜂》簡稱 BB，馬斯克簡稱 E
2.1 開工端著水池 & 最初的混亂時期
BB：為什麼第一天開工端著個水池來了？
（「let that sink in」在英語中通常用來表示「讓這個信息好好地理解和消化一下」）
E：嗯，我感覺如果我帶著水池出現，他們就得讓我進去了吧，而且這似乎也是完美的萬聖節服裝。
（收購推特後）一開始是一片混亂，我試圖弄清楚如何運營這家公司。由於公司全員都在家辦公，所以瞭解情況非常困難，作為 CEO 我甚至不知道該和誰進行 Zoom 會議。通常情況下，你可以四處走動向人們介紹自己並交流，但推特轉為遠程辦公後，這棟總部建築空無一人，我實際上很難了解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2.2 關於收購推特之後的混亂
BB：讓我們快速回到你加入推特的時候，好嗎？飛機正在墜毀，你在控制檯前試圖拯救它。能具體說說你面臨的壓力嗎？
E：當時是一種完全混亂的情況，因為我在試圖弄清楚推特運營方式時，仍要同時管理 Tesla 和 SpaceX。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努力保持公司正常運轉。
推特的代碼庫非常複雜，實際上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它不是一個不維護自己就能運轉的東西。有許多人預測推特會崩潰，認為它在我接管的那個週末之後就會不存在了。同時，他們認為世界盃的大流量會摧毀服務器。這些預測雖然荒謬可笑，但他們也是有點道理的，因為保持推特正常運轉並不容易。
2.3 岌岌可危的財務狀況
E：從財務角度來看，情況非常艱難。在正常年份裡，推特的營收和支出都在 45 億美元左右；所以，我稱它為一個非常昂貴的非盈利組織。全生命週期內，我相信推特仍然是虧損的，它虧得比賺的多。
但是由於高昂的收購價格，這非常愚蠢（這都賴我😂），推特有 125 億美元的債務和 15 億美元的債務利息需要償還。另外，從今年 5 月以來，廣告業由於經濟下行也呈現明顯下降趨勢。Facebook、Google 等公司也因此進行了一些裁員，然後出現了大規模的廣告投放暫停期。
BB：雖然在某些情況下廣告商們沒有明確表示拒絕合作，但大多數人都對你接管並處理言論自由表示擔憂，好像他們擔心會影響到品牌形象一樣。
E：許多廣告商都把他們的廣告活動暫停以觀望局勢發展，這就導致推特營收減少近 50% 左右。所以粗略地說，我們每年現金流負 30 億美元左右，並且可能會變得更糟（甚至達到 40-50 億），很難確定底部在哪裡；目前銀行賬戶中還剩 10 億美元左右，因此只能維持大約四個月的生存。
BB：如果你用完了資金，你有哪些選擇？繼續籌集資金，或者從外部尋求融資？
Elon：去年 12 月我賣了一些推特的股票（現在後悔了），因為當時我不確定推特需要多少錢。好消息是，目前我們離盈虧平衡還差一點點距離，趨勢在向好。至少可以說我們已經達到了平穩飛行的水平線。軟件工程方面的引擎狀態良好，在過去六個月中我們推出了更多產品功能，用過去 25% 的員工數，比推特過去六年做得都要多。
BB：你是否後悔收購推特？
Elon：我認為這是必要的，回顧過去，沒有任何事情讓我覺得後悔。即使以極高的價格收購推特，我仍然認為這是正確的決定。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能只考慮財務因素，我認為推特將變得很重要。
當然，如果你想變得富有，我想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方式，或者說是超級痛苦的賺錢方式。我們管理這個平臺面臨著很大的壓力，你可以想象到，在任何時候某個有權勢的人物都可能（因為推特）不滿意。但我仍然認為收購推特很重要，因為幾乎所有社交媒體和搜索引擎都在與傳統媒體統一聲音和步調。所以問題來了，你能從哪裡找到真相呢？
2.4 產品上的優化 : 最大化用戶無悔時間
馬斯克現場問了兩位 BB 聯創，關於推特信息流上增加的 For You（算法推薦），是否覺得更好用？其中一人表示他在社交媒體上只看他關注的人，另一人反饋推薦算法展現了多樣性，比方說更容易看到別人吵架的視頻或者時間線上出現不同的觀點，並認為上了 For You 之後，自己在推特花的時間更長了，得控制下時間。
說到多花時間這裡，馬斯克大笑起來表示欣慰。他解釋推薦算法系統實際上會考慮你的互動，如果一個賬戶與另一個賬戶爭論，算法會認為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更多的爭論或者看到更多那樣的內容，因為你選擇花時間在這方面。
他希望最終，For You 是更吸引人的，用戶花在「推薦 Tab」與「關注 Tab」的時間比是 80:20。因為推薦會將你關注人的最引人注目的推文也納入信息流。
有些我關注的賬號，一天發 20 多條推，如果我看時間線的話可能全部被佔滿，所以目標是可以跳過無聊的內容，直接看最好的內容。比如我關注的人，他們最好的推文也在 For You 裡，那我更多時間看 For You。
關於推特產品上優化的指標：最大化無悔用戶時間（maximize unregretted user time ）
我讓整個組織關注的指標是無悔用戶時間。因為我經常聽到有人說他們在 TikTok 上花了很多時間，但之後他們會對自己感到厭惡。這就是我所謂的「後悔的用戶時間」。如果我們能做到你在推特上花費時間，並且你很高興這樣做，感覺收穫了信息和娛樂，那麼我們就成功了。實際上我每天從推特上獲得的笑聲比其他所有渠道加起來都要多。
——馬斯克不愧是推特的超級用戶！
3. 商業化：確保推特作為公司可以撐下去
推特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廣告收入及創作者內容增值功能的分成，馬斯克需要同時提升兩部分的收入，並在這個過程中平衡廣告主的關係與言論自由的尺度，提高內容訂閱收入佔比以逐步降低對廣告收入的依賴。
3.1 重視訂閱：創作者內容變現
馬斯克從一開始就擺正位置，知道創作者對於內容社區的重要性。他近期也開通了和 substack 類似的創作者「訂閱」功能。
E：會通過創作者內容訂閱功能，以及和創作者做廣告收入分成做商業化變現。如果要讓人把自己創作的視頻放到推特上來，那麼至少要讓人家在平臺上獲得和 Youtube 類似的收益，或者理想的狀況是更多才對。
BB：（吐槽）我們的視頻收入在 Facebook 真的很差，在 Youtube 稍微好些。
* 題外話，《巴比倫蜜蜂》的主要收入是付費訂閱會員與實物銷售
關鍵是，收入和播放瀏覽數據這些差太多量級了。尤其是短視頻，你拿到了幾百萬的瀏覽量，然後獲得非常微薄的收入分成！對於推特上視頻的商業化，你打算怎麼做？
E：我們必須得做訂閱功能，然後如果你是這個號的訂閱者，會在互動回覆裡靠前出現並帶有標記，並且我認為這對於增長訂閱人數是有幫助的。目前來看，訂閱數據的增長非常好 。未來，我們還將與創作者分成廣告收入。我們正在更新這部分的代碼，主要是基於內容與廣告匹配的一些算法與收入分成比例等。
比如這條推文，馬斯克昨天發的，下面有一個他的訂閱者就會有一個紫色標記，所有人在評論區都可見，也提升了這位用戶的曝光。
關於轉化「訂閱」解鎖獨家內容的產品界面示意
3.2 平衡言論尺度與廣告收入
BB：你最近的一次採訪說，即使付出代價，你也想說出自己的想法。你對這一點很堅持，即使是讓推特在廣告收入上有損失？
E：是的，比如因為「社區註釋」（community notes，推特上用戶可以標記爭議內容是否屬實的功能），有些廣告商的內容被社區註釋標記，我們因為不肯撤下社區註釋，因此損失了廣告費用。這個數字確切地說是 4000 萬美元，我們願意承受這部分經濟損失來維持原則。
BB：會因為需要收入向大的廣告商做一些程度的妥協嗎？
E： 我認為我們會 ok 的，廣告商們現在已經習慣了推特是一個公正而非仇恨溫床的平臺。他們自己也已經使用它足夠長時間，從他們的使用情況來看，推特實際上很好用。我們不能讓所有廣告商都滿意，但我認為我們會讓大多數人感到滿意，並且有足夠多的人支持這個平臺。但是我們不會在言論自由方面做出任何妥協。
BB：如何平衡維護好與廣告商的關係，同時又確保推特上大家有比較自由的言論環境？新來的 CEO 會著重來處理這些嗎？
E：對於廣告商來說，他們有權決定他們的廣告出現在什麼內容旁邊，我們會確保他們的廣告不出現在很有爭議的內容旁邊。比方說，一部要宣發的電影不能出現在有種族傾向性言論的內容旁邊，或者迪士尼的卡通形象不該出現在烏克蘭戰爭新聞的旁邊等。產品和技術上需要支撐給予廣告主更強的確定性與靈活性，包括投放的時間，內容關聯性等。
「freedom of speech」vs 「freedom of reach」
我們會確保用戶能最大化言論自由，也就是說他的內容能發表，但是有多少人可以看到是平臺需要承擔的責任。比方說一個人講的話被很多認證過的賬號標記為有問題，那麼算法不會幫這個內容擴大可見範圍。
過去的六個月很艱難，現在推特就像一個進行了進行了心臟手術後恢復的人一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琳達在完成交接之後，預計 1 個月後會接替我成為 CEO。我還會負責軟件開發和公司核心原則（比如言論尺度），琳達也理解並支持這一點。
商業上我們不需要賺很多錢，我們只需要不破產，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有一定數量的訂閱收入。我們尊重廣告商，但我們不想過於依賴他們。
3.3 對於推特成功的定義：最接近真相的平臺
BB：你如何看待奧巴馬最近 CBS 的採訪，他說如今各家媒體的的敘事是如此不同，這讓他感到焦慮。他想回到輝煌時期，當時媒體只有一個敘述，三個頻道都告訴你同樣的事情。
E：不清楚他這麼說當時具體的背景是什麼，但是我希望看到推特成為一個真相通過辯論獲勝的地方，人們實際上會來回交流，而不是由 top-down 的方式決定這是真相。我認為我們需要一個思想市場（a marketplace of ideas），在那裡人們有不同的觀點，他們會爭論這些觀點，並且也許在過程中一些人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如果 Twitter 是一個可以獲得最準確、最接近真相和不同觀點的地方，那麼我們就成功了。我希望推特能夠儘量接近真相和完整性，並具有多樣性的觀點和敘述方式，使人們可以決定他們想要關注什麼並避免強化其立場（同時，他推薦使用各種優秀的推特列表 Twitter List 來保持對各種主題的瞭解）。
4. 如何看待比較與競爭
4.1 比較其他社交媒體平臺
BB：其他平臺，如 Tiktok，Facebook，Youtube 也都是算法驅動的內容分發，推特做得有什麼不一樣嗎？
E：平臺上的內容類別本身比分發重要。比如，TikTok 有很多青少年舞蹈視頻，顯然這是一個受歡迎的內容分類。推特上更多的是智力辯論、學習和幽默方面的東西，也包括嚴肅信息和品牌突發新聞。所以如果推特的內容更好或更有趣，在這方面即使 Facebook 和推特之間存在相同算法人們也會選擇使用推特。
4.2 關於社交媒體平臺的內容紅線
馬斯克認為祕密的言論抑制（shadow banning）幾乎所有社交媒體都有，他嘗試儘可能透明，強烈倡議這些平臺將其算法開源，他自己已經做了表率。
E：就在上週我們才發現有一個單詞列表和一些 URL，其中任何一個單詞出現，（內容）會被大幅降權，並且這是從 2012 年的一個遺蹟似的搜索代碼得出的，並作用於平臺所有推文。
他提到比如 suck 這個詞就在清單上，他那位來自日本的 starship 乘客的推特暱稱裡就帶有這個詞。
4.3 關於競爭對手
BB：你是否擔心 Mastodon，Tribal 之類的新平臺？
E：一旦用過後，我的結論是，不構成對推特的威脅（笑）。
5. 不止於社交媒體：X.com 的願景
BB：推特不僅僅是社交媒體，是你 X 公司的一部分。能否說說 X.com 未來願景是什麼？
*X.com 是馬斯克當年收購，後與 Paypal 合併的那家公司
E：將會實現我 24 年前對 X.com 的願景，那就是成為一個金融服務提供商。這實際上也是自由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那些進行貨幣兌換或運行貨幣體系的人可以阻止那些不同意他們觀點的人，這將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在加拿大卡車司機罷工期間發生了這種情況，人們基本上被財務上排斥在社會之外，只因為保護和平罷工而已。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過？信息的自由很重要，而金錢也是一種信息形式。所以我認為在法律平衡內，我們有必要保障資金流動的自由。
另外推特作為社交媒體，也需要擴大品牌內涵，不只是 140 字的推文，也應該包括圖片，視頻，互動（直播？）。
因此，X.com 將包含全方位的金融服務，全方位的通訊加密，通訊語音視頻等等，X 公司能夠執行任何事情。讓我們確保採取行動來加強民主的支柱和促進文明。
6. 馬斯克玩什麼遊戲
訪問最後，終於聊了點輕鬆的，BB 兩位問他都玩些什麼遊戲？
馬斯克說他沒玩過《塞爾達》，《光環》是他唯一玩過的主機遊戲，認為《艾爾登法環》很贊。
另外他提到最近玩了《死亡空間》重製版，開玩笑說比起寫郵件，寧可玩這個噩夢血腥遊戲。還自吹自擂了一把，年輕時候愛玩《魔獸世界》，並曾經參加過電競比賽贏過不少獎金。
7. 總結
整個採訪，對馬斯克最大的印象是，他太真實了，同時他追求真實。作為 meme 愛好者，他提到「推特要合法化喜劇」，因為喜劇的本質是揭示真相。
在那種未被承認的真相中，有一種常常不被承認的真實核心，幽默就在於此。
他花錢收購推特，度過那麼多艱難運營的日子，不僅僅因為他是這個平臺的超級用戶，更來源於他的這種追求。
對於推特的用戶來說，我們可以期待一個更為穩定的平臺，（希望是）更為有趣和內容多元化的數字廣場，畢竟馬斯克說了他希望最大化用戶的無悔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馬斯克去年底收購推特，坦白地說我也不會認真考慮在推特上做內容。從最近幾個月推特產品快速的更新上，能夠感受到他對內容社區的快速學習，以及對創作者的尊重。
對於創作者來說，我認為更多的是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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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強推薦算法的權重會加強內容生態的競爭，好的內容更容易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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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考慮多種內容形式，尤其是視頻的重要性會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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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老馬的商業能力，創作者通過訂閱關係和廣告分成獲得更好的收入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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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內容的類型和運營策略，需要考慮如何最大化用戶無悔時間🤔（我的轉譯：有一群忠實的粉絲反覆閱讀你的內容）
在推特總部錄製結束後的歡樂大合影。
